瘋子那個響指震得芙羅拉耳朵嗡嗡作響，不自覺的就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廣場上，廣場一頭由一個造型怪異的吊橋通向一個巨大的圓塔，基座的面積恐怕超過了她所知道的任何一棟建築，周圍整齊排列著諸多小的多的塔，繁雜的陣圖布滿了每一塊磚石。但這些都不重要，最能引起芙羅拉註意的是她現在距離天空太近了，藍天白雲似乎隨時能壓下來，即使攀登上西洲最高的山峰也不會有這種感覺。這是飄在天空之中的塔群，《自由戰爭史》所記述的都市。“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瘋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聽起來有些不真切，很空洞，仿佛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奧赫麗城？”芙羅拉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但是平時那種如寶劍般的氣勢卻怎麽也出不來了。或許這就是沒有人喜歡奧赫麗城原因之一，現在的人無論自己有多麽努力，樹立了怎樣的理想，如何堅持自己的信仰，但只要站在這幾個從一千多年前殺出來的人面前，就會發現自己是多麽的卑微。“恩，你前面那個是奧赫麗城的主塔，它還沒有建造完成，也沒有正式給予他名字，所以一般稱呼他為未名塔，你轉身就能看到由我所管理的失樂塔，是我們當時研究傀儡機關的試驗場，在那邊你本來應該能看見一個很熟悉的建築，就是已經坐落在斯圖蘭卡城最中心一千年的那座圖書館。”瘋子不緊不慢的介紹著這座城市。“塔主，奧赫麗城已經毀掉了。”芙羅拉試圖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個被從歷史中翻出來的假象，不是真實的。“可是你覺得我沒有能力再次展現一下這座城市麽？你很清楚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我可以稍微的把現在和過去扭曲重疊一下，這個城市是我在時間中做的一個節點。”瘋子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輕松，但是芙羅拉卻不能把這句話當成一個玩笑，誰能真的清楚失樂塔主的位階能帶來什麽樣的能力呢？“理由呢？你把我帶到這裏的理由呢？像我展示下奧赫麗城被摧毀的真相麽？毀於異血？還是像《自由戰爭史》中記載的那樣毀於人族聯軍？”瘋子很悲哀的笑了笑，指著失樂塔旁邊的一處空白說到：“那裏原本是由我妻子管理的祈願塔所在的地方，它已經不再這裏了，它墜毀在西洲，也就是現在布拉格城的旁邊。”芙羅拉不知道該怎麽向下說，第一次借取神力是由祈願塔主在她的塔墜毀之前施展的，祈願塔已經不再這裏了，說明異血已經被封印成功陷入沈寂了，那麽摧毀奧赫麗城的是誰就不用在明說了，《自由戰爭史》終究還是有些是紀實的。“這個節點是介乎真實和虛假之間的，但如果有人再這個節點裏死亡，那麽在現實中他也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瘋子突然拉著芙羅拉轉了個身，一面試衣鏡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擺在那裏了，透過鏡子芙羅拉看見自己那件經過了在海灘和樹林中戰鬥變得又臟又破的神官袍已經煥然一新，但自己的頭發卻依然東一叢西一叢的亂成一團。瘋子拿出一把梳子溫柔的搭理這這一頭淡金色的頭發，手法熟練，似乎這種事已經做過了無數遍，直到這一頭披肩長發從新變得柔順。“塔主經常幫您的妻子梳頭麽？”芙羅拉小聲的問道。“嗯，不過我我只會梳，最簡單的發髻也搭理不好，所以她就習慣披散著頭發了。”瘋子退後了一步，透過鏡子認真打量芙羅拉這張讓他萬分熟悉的臉。這讓芙羅拉很緊張，整個人站的筆直，隔著寬大的神官袍也能想象到她的每一塊肌肉都已經繃緊。“一點都不像。”瘋子鼻子突然一皺，各種嫌棄溢於言表。隨後掏出一把鑰匙穿在一條細細的項鏈上潦草的為芙羅拉戴了上去。“我剛剛一共把一百個人拉倒這個節點，每個人都給了他一把鑰匙，同時我在未名塔裏放了一個有一百個鑰匙孔的石臺，脫離這個節點的唯一方法就是講這一百把鑰匙全部插到相對應的鑰匙孔中，你去說服他們都這樣做吧，剩下的九十九個人都已經在石臺旁邊了。”“就這麽簡單？”芙羅拉絕不相信，即使失樂塔主的能力再高制作這麽一個節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把一百個人關起來同時給了他們鑰匙這件事太無聊。“哦。”瘋子拍了一下手，似乎才想起還有事沒有說清楚。“其中有一個人實在落水即將淹死的時候被我拉入這個節點的，還有兩個人正處於火災之中，這種返回現實便立刻死亡的人一共有十個，你要說服他們為了剩下的九十個人犧牲一下自己。”“你怎麽可以做這種事。”芙羅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沒做麽？你不也是希望長安為了所有人的安全犧牲一下自己麽。”瘋子的目光簡直如同在看一個白癡。“他有這個能力……而且這個世界上有數萬萬人……而且他也不一定會死……”芙羅拉語無倫次的說到。“十個人對九十個人也是少數啊，有什麽關系。你抓緊時間吧，過一會人族聯軍的航空艦隊就會飛過來了，有六千多門靈力炮呢。我是真想殺了你啊，但又不能直接動手，所以只能鉆個空子了。”隨著這句話瘋子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消失不見。芙羅拉能怎麽做呢，這簡直如同一個噩夢，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枕頭已經濕了一大片。“你終於醒了，你一直哭，卻沒法喊醒你。”長安走到窗前看了下外面的時鐘，正好午夜時分。是夢麽？芙羅拉回首四顧，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軍營的房間裏。長長的通鋪上卓然和葉奈睡得很死。“我想接下來我們需要說一些他們不適合聽的話，就只能讓他們先休息了。”蓮解釋到。

“失樂塔主說他讓你陷入了一個夢境。”長安倒了杯水連同一張折起的黃色紙條遞給了芙羅拉。“並且說如果你在午夜才醒來就把這個交給你，我沒讓任何人看。”

芙羅拉在夢中哭了很久，早就缺水缺的很厲害，這剛醒還沒反應過來，看到水杯才覺得喉嚨幹的要冒火，連忙接過水杯把滿滿一杯水灌了下去，沒解渴，但也顧不上再要一杯，直接展開了那張紙條。

紙條正面畫滿了看不懂的條條杠杠，但卻能感覺到其中透露著一種神秘氣息，不用說這又是瘋子制作的什麽武器。而翻到背面卻能發現這紙條的神秘氣息被破壞的一幹二凈，上面只寫了一句留言，那瘋子真把這東西當便條使了。

“長安·嘉烈即使有我的一小段記憶也只是長安·嘉烈，而你即使換上這張臉也只是你自己。”

芙羅拉慢慢的把紙條揉成一個團，放在手心裏捏緊，心情覆雜，因為她準備一生奮鬥的事情突然被批判的一文不值。

長安很善解人意的沒有問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而是把另一張紙遞給了芙羅拉。“這是我剛剛寫的，你看看能補充一些什麽麽？”

芙羅拉接了過來，發現上面一二三四的列了大半張紙。

一、我有一段屬於失樂塔主的記憶，包含大量的劍術、靈術甚至魔法。

二、我似乎擁有某種能力，被他人認為關系重大。

三、我被奧赫麗城聯合多個勢力保護著。

四、異血是共同的敵人，會帶來沈重的災難，但並沒有將人類逼至絕路的危險。

……

“寫這些做什麽。”芙羅拉有些慌張的問。

“我還是害怕真正拿起刀劍參與到戰爭裏之後會發生什麽，但聽失樂塔主的意思，等他死後就再也沒人能像現在這樣保護我了，所以我大概是避不開了。”長安從芙羅拉手裏接過水杯從新倒滿遞了上去。

芙羅拉一口一口的啜飲著杯中的水，認真回想著剛剛的夢境。失樂塔主的意思很明顯，不要認為自己有權利為了大多數人活下去就有權利犧牲少部分人。可是看著那麽多的人因為異血而又卷入危險真的好嗎？失樂塔主為什麽又一定要保護這個人呢？沒有一點特殊的地方，值得他分出這種精力麽？

“芙羅拉大人，您想多了。”蓮雖然並非真的是聖女宮的人，但還是認真的以一個助理神官的身份稱呼芙羅拉，大概就如同瘋子所說的，龍族都很適合做演員。

想多了什麽呢？能想多的地方可太多了。芙羅拉疑問的看向蓮，希望他解釋的清楚一點。

“失樂塔主只是在同情長安，因為他自己可以說是被別人的生命逼上這條路的，生死都不能自己選擇。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什麽值得他去努力的了，保護下這幾個人大概是唯一能證明他還能有些私信的事了。”蓮指了指長安，又指了指昏睡在一邊的葉奈和卓然。

“可是，畢竟活了一千多年，有那麽強大。”芙羅拉試圖辯解道。瘋子他們強行改造自己延長了壽命，大概已經到了極限了，雖然最重要的失樂塔主早就對大多數事情聽之任之了，但塞恩裏爾還樂於對每一件事指指點點，相對於身心疲憊的將死之人，這太活躍。況且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繼續活過下一個一千年。

突如其來的沈默讓長安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看表情不悅的蓮，又看看一臉懊悔的芙羅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芙羅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卷起膝蓋把自己的臉埋了進去。“我都說了些什麽，原來我也是這麽不堪的人。”

“長安，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分為多少個勢力麽？”蓮嘆了口氣，開始了更詳細解釋。“各個國家這不用說，剩下的幾個勢力是：斯圖蘭卡城，龍族，二十條議事會，回歸者也就是精靈族，還有奧赫麗城。我們龍族是沾染了一般異血，異化了一半的異獸，最早掌握言靈這一項能力的存在，在那種沾染異血便必須被抹消的時候，失樂塔主是第一個以我們不具備吞噬能力為理由反對滅絕龍族的人。回歸者是當時人類在群星之間戰敗撤回大陸時被遺忘的一群人，他們躲在群星之間滯留了四百多年，這讓他們掌握了更多的征服時代技術，也因為環境的影響延長了他們的壽命，塞恩裏爾本身就是一名回歸者。二十條議事會是由一支堅持改造自身以適應魔法的魔法師組成的，他們把自己改造成了現在所說的吸血鬼，同時又把他們的一部分屬民改造成了狼人，誰然後來狼人叛出了二十條議事會但最近又和吸血鬼們走到了一起。”

“你是說，龍族和精靈都和奧赫麗城關系莫大，所以他們站在一邊的，二十條議事會又和奧赫麗城一樣都是由古代傳承下來的魔法師家族組建的，所以他們之間也有很深的淵源。世界一分為二，一邊是奧赫麗城所領導的異類，一邊是斯圖蘭卡城所領導的正常人？”長安快速的轉動他的腦子，既然他已經躲不過去了，就要做好準備去面對。

“說錯了，和奧赫麗城淵源最深的就是斯圖蘭卡城。”芙羅拉悶聲糾正到。“第一任教宗斯圖蘭卡就是奧赫麗城教導出來的學生，我們的中央圖書館原本也是妖精之都的一部分，甚至我們的天使也是奧赫麗城研制的傀儡兵器，每一個國家的王都知道，斯圖蘭卡城就是奧赫麗城的繼承者。”

“奧赫麗城原來這樣強大。”長安深吸了一口氣，又從新看了一下自己列的一張表，上面寫的東西那麽淺顯幼稚。

“沒那麽強。奧赫麗城真正剩下的人只有三個了，勉強可以說五個，一旦他們徹底讓異血陷入消亡，他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蓮一臉愧疚的低下了頭。“雖然有救命之恩，但是龍族自始至終還是更看重自身的存活。回歸者和二十條議事會作為和普通人差距頗大的存在，也可是說是異類，在異血消亡後能在人類手下保住一點生存空間才是最重要的。斯圖蘭卡城存在最為尷尬，最為繼承奧赫麗城遺產最多的地方，又是各大路的信仰中心，每個國家都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而各個國家很早之前就已經盤算如何在異血消亡後迅速獲取自己的霸主地位了，比如說柯爾特變策劃了宗教改革，讓一群牧師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那我呢？”長安拿起筆，開始一條條的把自己列的單子塗黑。

“無論失樂塔主如何解釋，也沒有人相信你不能再他之後成為下一個神之側，所有人都不希望你落入別人手裏。”芙羅拉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我知道斯圖蘭卡城也想掌握他。

我變換容貌也是為了引起他的註意力。

我希望他可以英勇的戰死在與異血的戰鬥中。

歸根結底，還是不希望他落入別人手裏。

我是那麽的不堪。

偉大的神明，您果然是不為善也不為惡，你居然這樣放任我們這個醜惡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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